过他要代自己唯梁道玄命是从后,便总是主动来问是否有需要效力的地方。
“干粮要多带,从这里去西陶,骑马是半天多路,可那边水患刚过去,没有什么吃食,我们要自己备足。”梁道玄检查马的鞍辔,没有问题,又道,“对了,潘少卿让你们禁军的人去到州府衙门了么?”
“去了!白校尉亲自带了四个弟兄。”冯钰的语气仿佛总是透着快活的以为,尾音一直朝上,“白校尉说,让大人放心,定阳王的安危就包在他身上。”
梁道玄点点头,白衷行当年在宫中有刺客出现的时候都能表现沉稳,此时此地也定能应对。
倒是他这边却十分棘手。
赶在朱善同陪着徐照白回青宕前,梁道玄轻装出城,城门守卫仍以知州命令为由阻拦,但这次经过头审,拿到了疑点,梁道玄亮出御史随官的身份,不等传令,打马而去。
沿途山路经洪水袭过,淤泥尚存,有些路段马匹也不好奔走,只能牵马步行。
军治关调来的军士还在上谷县,不知何日才能清理此地。
最让梁道玄心碎的,还是一路所见村庄,大多被冲毁成一片废墟,村中老树古井皆毁,想再重建也难上加难。
尤其是这些受灾的地方,大多还有山体滑坡的趋势,周边水系暴涨再退,浊流遍布,入夏后若逢大雨,山洪再至,也是人畜难当。
就是此时梁道玄与冯钰二人二马行在山路上,都要小心被谁浸泡过的碎石,再在太阳曝晒后膨胀碎裂,牵一发而动全身,引起滑坡,两个人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而此类危中山路,越往西陶县越多。
所以定阳王才会如此迫切去破局,导致峨州内部权力处于失衡状态,原本的受益者拒绝妥协,不惜戕害宗室王爵。
但百姓总是无辜的。
“这里堠好在结实,还能找得着路。”
终于到了西陶县境内,休息时,冯钰气喘吁吁拍着一旁半个墩子都堆着满是树叶草梗污泥的里堠说话,梁道玄递给他一块干粮,自己却逡巡四周:“按照图上的位置,再往前一里半山路就是定阳王选做修造书院的校舍,我们还得再往上爬。”
“书院选这么高,是怕学生不肯读书所以关起来么?”冯钰接过干粮猛嚼两口问道。
梁道玄摇摇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这话回答的云里雾里,但鉴于上峰没有再说的打算,且吃的比自己又少又快,冯钰也不敢多耽搁时辰,喝了口水硬灌下去没嚼碎的残渣,翻身上马。
二人继续朝上走,终于见到了人影。
是三五成群的百姓,多是青壮,一共二十余人,正从山间往上运被洪水折断的树木。
这些都是粗壮的栎树,平常极难砍伐,浪涛摧折,即便百年老树也不能仅以身免,纷纷折断。却也得三五个人才能在山路上拖动。
梁道玄跳下马,拦住一伙正休息歇脚的人,用本地乡音问道:“老乡,搭一句话,这里是定阳王的封地么?”
“是王爷的封地,不过眼下我们可没工夫引路。”
西陶的洪水应该是刚退去三四天光景,朝廷的救济分发及时,躲在高处得以幸免的西陶百姓从灾厄中回过神,急着抢修家宅田舍也是常理,但这样多人如果是急着抢修一个正在打地基的书院,就显得古怪了。
毕竟往这条山上去唯一的路,按照地图,只有这一处需要修造。
“我和朋友行至此处,想找个落脚的地方,我们两个愿意搭把手帮帮忙,只求上到高处歇歇窝。”
梁道玄口音虽不似本地人浓郁,可发音咬字浑然天成,似乎是领头的两个本地青壮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咱们是听郑师傅的话,他说眼看还要下雨,那山路被水泡了,危房也住不了人,前两日我们刚给附近活着的老人孩子都接到原本书院画出的场地去,这下赶紧搬些木头回去,加固屋棚,防备着山雨。”
“可是定阳王殿下从岳中道请来的郑德元郑师傅?”梁道玄没想到人证就在眼前。
“还有哪个郑师傅?”似乎本地口音让这些人错以为梁道玄是乡亲,该知道这些人人都知晓的事。
那人说完也不再解释,示意脚边二人合抱的粗木,另一个人则已经拿浸过桐油的麻绳递给梁道玄:“你们的马也使唤使唤,省不少力气。这路山雨之前要想活命还是别赶了。”
梁道玄听着乡亲的话,结果麻绳,脑子里想得确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位由广济王引荐至此的郑师傅是那日与定阳王同行的知情人,只要他还健在,真相定能大白。
第76章 形格势禁
山路迂回多盘, 抵达山腰平地时,梁道玄的肩早已被粗绳磨破,四肢酸胀犹如硬木,疼得快没了知觉。相比之下冯钰就好得多, 到底是禁军大营出来的禁卫, 活动活动筋骨, 立刻活蹦乱跳,只是他心疼两匹马,来不及歇一歇就到处寻能喂食的草料, 安抚本不是驮马的坐骑,做了他们分外的苦工。
梁道玄举目四望,眼前所在的山台地是一处世外桃源般的存在,隐约能听见山中河水溪流穿峡走峪的回响, 也有参天树木盘踞, 多是鹄雁山常见的榛木、豆杉、刺槐和紫椴, 因生在地势高处避免了洪水的侵扰。
这些树经年粗壮, 若要就地砍伐,确实不如从山侧往下拉上已断裂的结实滚木更高效。
被运上来的断木正在一个头上包了麻巾的中年男人指挥下,拖去台地地势较低的西侧,由那边六七个妇女掘土半埋, 再结绳加固。
“再来一根!快快快,别愣着,今晚上雨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