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儿开口,她服了哑嗓子的汤药,改了声音,“夫人请将袖子挽起,让在下给您诊脉。”
那人照做了,似乎未发现异样,
好极了,她心中冷笑,
秦意不容她,将她赶出了东明岸,李玄被俘,她便成了自由身,
想要报复何其困难,
沈督查将这人护得如此紧,
但百密一疏,再坚固的铜墙铁壁都有突破口,
而远在盛京的宋夫人便是撬开这个护盾的关键,
宋夫人也要报复,只不过报复的是沈渊,
如此甚好,毕竟仇恨才是最牢靠的结盟。
…
酒酿心里直打鼓,
熟悉感挥之不去,但就是找不到这么一号人,
这女医容貌着实普通,在盛京大街上走几个来回,就能找出一打相似的脸,
或许是她多虑了罢,
希望是她多虑了…
毕竟人是宋夫人找的,宋夫人对她亲如姐妹,找来的人定也不会有问题。
那人闭目聆听,良久,才躬身开口,“老爷,借一步说话。”
酒酿心一沉,“就在这里说!”
男人明显也一怔,点头示意,“当面说吧。”
就看女医面露难色,酒酿骤然出了一身冷汗,颤声问,“是…是孩子有问题吗…”
不能这样…真的不能这样…
涵儿若有问题,她真的会疯的…
女医道,“无大碍,就是胎儿始终太小,夫人得下力气补补才好。”
长舒一口气,给这女医吓得腿都软了,
女医开了方子便离开了,她想拿起看看,指尖刚要碰到药方,嗖的下就没了影,
沈渊拿起方子折起来,“我出去给你抓药。”
不管少女的疑惑不解,沈渊大步走出房门,
大门在身后关上,而女医候在楼梯转角处,
刚刚这女医给他使了眼色,他一眼便知事情不对,
“她怎么了?”男人问,声音里带上了慌乱,
霏儿道,“夫人很好,是胎儿有问题…”
“细说!”
“若我没诊错,这胎从怀上就开始,夫人就没少被折磨,更何况两次险些落胎,让这个孩子生长出了问题…”
她说着,飞快地抬眼看了看沈渊,
男人面色本就苍白,话落,竟然身形都有些不稳,
“继续…”他闭了闭眼,哑声开口,
霏儿垂下眼睫,遮住眼中得意的光芒,道,“胎儿生命力太过顽强,经历两次重创,因而扎根母体更深,很可能造成产后血崩,害了夫人性命…”
…
回盛京的路很长,
好在有涵儿陪着,她一点不觉得闷,
小丫头除了认爹,其他地方都好得不行,只要她把手覆在肚子上,涵儿就会轻轻踢她,她说不闹了,小丫头就马上停下,
醒着是这样,梦里更可爱,
带着虎头帽,穿着藕粉色的小袄子,蹦蹦跳跳地跑向她,手里的风车呼呼转,
嗯,这也是容儿最喜欢的风车,
小小的孩子承载了太多的寄托,是她的女儿,也是她的妹妹…
沈渊这两天鲜少和她说话,即便有,也都是喊她吃饭,催她喝药这些事,
也挺好,落得个清闲,
她挺好,那人倒是越来越不好了,
那日她听见老大夫的只言片语,说刀口看上去愈合了,但内脏出血一直没止住,气血两空,能站起来已属不易,
说到痛处,还颇有责怪之意,说自己多不容易才把他从鬼门关里救回来,救回来了,还不知道静养,大老远地跑这荒郊野岭,还有一堆公务压头上,
沈渊只说无妨,但老大夫这话算是扎进了酒酿心里,
她甚至希望沈渊因为这一刀和她大吵一架,打她,骂她,甚至惩罚她都行,打了骂了罚了,他们也算扯平了,
扯平了好过愧疚,
人一旦开始愧疚,就开始良心不安了。
马车上,那人席地而坐翻阅公文,伤口疼时会捂着皱眉,气息乱了会闷声咳嗽,她便想,为何不把案几放榻上看,榻上比地上舒服多了,
晚上住小酒肆,她还是不许他上床,那人也自觉,和店家要来床褥和被子,自己就铺好了地铺,
她也知道这是演给她看的,
但半真半假最为致命,那可怜劲是真的,演都演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