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4章 故人已去

  徐闻负手而立,看向朱祁镇与钱皇后等人。

  这一刻,废帝朱祁镇眼圈泛红,站起身来,深深一揖,言语哽咽:“相父……”

  钱皇后也是双膝跪地,泪水止不住地滑落,一边磕头一边道:“多谢越王恩德,臣妾……臣妾只愿孩儿能安稳长大,盼他能识字明理,知礼知耻,不做废人。”

  朱见深躲在万贞儿怀中,只觉气氛忽然温暖了许多。

  他虽年幼,却敏锐地察觉屋中情绪由冷转暖,忍不住探出脑袋,小声问:“今天……有白粥喝吗?”

  万贞儿听罢一怔,眼圈也红了。

  徐闻转身看向朱祁镇。

  “废帝,孤不问你昔日如何误国,也不问陛下如何看你,你身为宗室,自有天命所限,但这个孩子……”

  他指了指朱见深:“从今日起,我会派人送书送药,教他读书识字,保证他衣食不绝。”

  “但若你妄生妄语,图谋复位,休怪孤不念旧情!”

  朱祁镇呆若木鸡。

  而钱皇后默默落泪,连连叩首:“多谢越王……谢越王不杀之恩……”

  徐闻未再言语,转身而去。

  走出南宫门时,日已西斜。

  锦衣卫如旧列于两侧,目送越王仪仗远去。

  南宫大门缓缓闭合,又归寂静。

  这一刻,南宫如旧墓。

  唯有朱见深仰望天空,不知为何,竟偷偷抓住万贞儿的手,轻轻说了句:“他……没打我。”

  万贞儿怔住,半晌,轻声应道:“嗯……他不打你,以后便再也不会有人敢打你了。”

  她望着宫门关闭的方向,心里却清楚。

  这是一次幸免,或许是新的开始。

  .......

  自此,南宫的生活好起来了,生活质量直线上升。

  不仅添了布匹与线绸,药柜补上良方与新药,菜蔬每日新鲜直送,木炭、书本、灯油、纸墨,一应俱全。

  朱祁镇虽仍失去自由,但从衣食住行而言,终于恢复了几分皇室应有的体面。

  他甚至开始重新安排妃嫔起居,恢复晨起习书,夜间抄经,自觉修身,颇有“俟命安守”之态。

  而在这安稳之中,他又先后与数位妃嫔生下儿女,宫中再添新婴。

  婴啼声在这幽暗宫墙内,显得分外清亮。

  有人讥讽道:“废帝虽废,风流不减。”

  但徐闻听后,却不置可否。

  在他看来,朱祁镇虽无再登龙位之望,但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天命;

  在深宫之中繁衍血脉,某种意义上,是对抗被遗忘的方式。

  南宫深处。

  那一日,朱见深坐在墙根,怀里抱着一本《千字文》。

  他已经不再口吃严重,读书时却仍然胆怯,每逢念错,总回头看万贞儿一眼。

  徐闻派来的教读太监站在一旁,时不时点头:“沂王殿下今日识字六个,不错。”

  万贞儿站在他身后,轻声鼓励:“别怕,有我在。”

  朱见深抬头,乖巧的点了点头。

  他从来不敢想象,自己将来能重回东宫,登临奉天殿,成为大明皇帝!

  更不会知道,今日落在他额头的那一抹阳光,是越王在政治缝隙中,为他打开的一道天光。

  .......

  时光荏苒,岁月如刀。

  自北疆安定、献俘大典之后,朝局渐稳,大明政务步入正轨。

  徐闻也终于卸下肩头重担,回府静养。

  此时的越王府,虽无昔日战马嘶鸣、急报纷至的紧张,却依旧是京师重地,文臣武将常有来往。

  而府中最常见的,便是六部九卿前来问政请教。

  称越王为“摄政王”,已成为朝野上下的共识。

  但徐闻自己清楚,他这一生风雨半生、征战无数,如今不过是进入了“将星垂暮”的时刻。

  他很少再上朝,但并非完全闲散。

  每天清晨仍习武演拳、抚书理政。

  偶尔穿上便服,走入街巷,与百姓言笑如旧。

  年逾七旬的徐闻,腰板笔挺、气血充盈,若非须发斑白,旁人断不敢信这是个古稀老人。

  这一日,春风微暖,府中小院花木扶疏,香气沁人。

  门房急匆匆来报:“王爷,四海商会京师分部周青会长求见。”

  徐闻正要午休,闻言顿觉精神一振,抬手笑道:“哦?那小子终于来了?也不知又在哪混吃混喝了这么些日子,让他进来。”

  片刻后,周青快步入厅,满脸憔悴,神色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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