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以北,洛阳以南,官道萧瑟,秋风如刀。
一座在风中摇曳的简陋茶肆,几张粗糙的木桌,便是这方圆数十里内,供行旅之人歇脚的唯一所在。
赵云看着对面那人,目光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那曾令无数少女倾心、令无数敌人胆寒的锦马超,此刻却狼狈得如同刚从炼狱中爬出。
那一身曾流光溢彩、象征着无上荣耀的八宝麒麟铠,如今甲叶翻飞,处处是狰狞的裂痕与破损,更有大片被烈焰灼烧过的焦黑,顽固地附着在银甲之上,如同一块块无法抹去的、惨烈的伤疤。
那银色的辉光,早已被凝固的血痂与征尘彻底掩盖,剩下的,只有一场惊天血战后,深入骨髓的疲惫与沉寂。
他不由得苦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关切,几分感慨:
“孟起此行,横跨数州,历经血战,确实是辛苦了。”
马超抬起头,那双本应灿若寒星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却依旧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孤傲。
他斜了赵云一眼,没有多言,只是端起面前那碗浑浊粗劣、漂着几根草叶的茶水,仰头一饮而尽。
那动作,仿佛饮的不是淡而无味的劣茶,而是西凉戈壁上最滚烫、最烈性的烧刀子,能将满腔的疲惫与郁结,尽数烧成一团冲天的豪气。
“砰”的一声,粗陶碗被重重地顿在桌上。
“虽然辛苦,但也值得!”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长途奔袭与力竭嘶吼后的疲惫,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之中,却陡然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的神采。
那是一种足以将黑夜彻底点燃的火焰,是真正的武者在棋逢对手、酣战淋漓之后,发自灵魂最深处的无上光芒!
“子龙,你不知道……”
他的语速不快,却每一个字都沉重如铁,带着回忆的重量,
“这天下,又出了个了不得的、不似凡人的怪物!”
当下,他便将自己与典韦那场惊天动地、震撼心神、纯粹到了极致的步战对决,一五一十地,向赵云倾盘托出。
他的讲述,没有半分夸大与渲染,却比任何史诗都更加动人心魄。
从典韦赤身浴血,于万军之中硬撼河北双雄,将颜良、文丑那足以横行天下的威名打得支离破碎的滔天凶威;
到两人初次交锋,那枪与戟之间,技与力最原始、最野蛮的碰撞,每一次金铁交鸣都仿佛能撼动大地;
再到最后,那人枪合一的“暴虎冯河”与那足以吞噬天地的“蚩尤吞天”的终极对决,那虎与山、风与岳的惨烈碰撞,那股超越了生死、只为追求武道极致的纯粹意志……
赵云静静地听着,他那双一向沉静如深潭、古井无波的眼眸,随着马超的讲述,竟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
那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亮,仿佛有两颗沉睡了千年的星辰,在他的眼底被悍然唤醒,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华。
那是一种身为同道中人,在听到另一座足以令自己都为之仰望、甚至需要拼尽全力才能攀登的巍峨山巅时,发自灵魂深处的、最纯粹的激荡与渴望!
典韦!
赵云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仅仅是这两个字,便仿佛带着一股山岳般的沉重与压迫感。
他几乎可以想象,自己若对上那尊黑色的魔神,那引以为傲的两种枪法,在那不讲任何道理的绝对力量面前,是否还能灵动如初?
待马超说完,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仿佛将那场大战最后的余韵也一同吐出,赵云才缓缓开口,将话题拉回了此行的初衷,那双重新恢复了沉静的眼眸之中,却多了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
“那个‘无影阁’的刺客,后来如何?”
提到这个名字,马超眼神中刚刚还燃烧着的炽热战意瞬间熄灭,取而代的,是一种冰冷刺骨、深邃如渊的寒意。
他缓缓摇了摇头,声音也随之低沉下来。
“他真正的目的,并非弑君。”
“而是盗走了那枚传国玉玺。”
“嗡——!”
赵云闻言,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
他的脑海之中,仿佛有一道被尘封了许久的、禁锢着无数线索的闸门,被这几个字化作的惊天霹雳,悍然劈开!
无数纷乱的、看似毫无关联的记忆碎片,在这一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串联、聚合,化作一道刺破了重重迷雾的、令人不寒而栗的闪电!
他瞬间联想到了当初在南阳宛城,那场因一枚伪造的玉玺而掀起的、几乎让整个荆州都为之动荡的滔天风波。
袁术的野心,孙策的隐忍,还有那场血腥的刺杀……
当时,同样有“无影阁”的杀手现身!
那个剑术超凡、气质阴冷的史阿,他的目标是刺杀自己,抢夺师伯童渊留下的那枚神秘玉珏。
还有那个后来才知道真实身份,智谋过人、行事莫测、与自己亦敌亦友的单福!
史阿的任务清晰明确。
那么,单福的任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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