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躲了三天,藏了三天,总以为床板下那几份合同是救命的浮木,攥着宋婉柔的把柄,就攥着最后一点跟命运讨价还价的底气。
结果呢?
烈日底下挥不动一把铁锹,半天苦力换不来一顿饱饭,二十三块钱扔在地上,他得像条狗似的蹲下去捡。
那些藏在牙缝里的恨、憋在胸腔里的傲,遇上一句“废物”就碎成了渣——他连抬头瞪人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任由唾沫星子溅在脸上,混着汗珠子往下淌。
原来他手里攥着的哪是什么筹码,不过是张写满笑话的废纸,连换个挺直腰杆的资格都不够。
这二十三块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把他那点可怜的自尊抽得粉碎。他抓起钱塞进裤兜,转身往外走,路过工地门口的警车时,第一次没低头——阴影大到连恐惧都装不下了,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绝望,爬满了每根骨头缝。
几乎在同一时间,顾沉舟的车停在“晚风裁缝店”门口时,苏晚刚锁好门。
玻璃橱窗里挂着她新做的几件旗袍,月白色的缎面在夕阳下泛着柔光,衬得她身上的棉麻连衣裙格外素净。
“等很久了?”她拉开车门,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雪松香,是他惯用的车载香氛。
“刚到。”顾沉舟替她系好安全带,目光落在她指尖沾着的线头,“在赶工?”
“嗯,上周一家婚庆公司订的婚服要改尺寸。”
苏晚笑了笑,转头看见后座放着个粉色书包,“咦,晴晴去哪了?”
“中午吃饭的任多,我让她先去餐厅占位置了,说要选靠窗的座。”
顾沉舟发动车子,平稳汇入车流,“对了,晴晴转学的材料我让助理整理好了,等会吃完饭给你过目一下。”
一刻钟后,餐厅在顶楼,落地窗外能看见半个城市的晚霞。苏晴正趴在窗边数路灯,看见他们进来,立刻举着菜单挥手:“姐!顾大哥!这里有芝士焗龙虾!”
顾沉舟自然地接过菜单,点了苏晚爱吃的香煎鹅肝,又加了两份苏晴念叨了几天的焦糖布丁,最后才看向苏晚和苏晴:“还要两份奶油蘑菇汤?”
苏晚点头时,他已经让服务员记下了。这些细微的默契像温水,慢慢漫过她心底——前世她总觉得顾沉舟是高高在上的资本家,即便大火里他抱着她冲出来,她也只当是一场精心设计的伪装。
直到被杨明远和宋婉柔逼到绝路,临死前听他们亲口戳破,她才惊觉这座冰山底下,竟藏着只对她一人汹涌的滚烫。
“晴晴的转学手续基本没问题。”顾沉舟把文件袋推过来,抽出其中几张,“海城国际学院的大三课程表,我让他们按她原来的专业调整过,学分能衔接上。”
苏晴扒着文件看,手指点在“艺术设计系”几个字上,眼睛亮得像落了星:“真的可以学插画?”
“嗯,系主任是我朋友,打过招呼了。”顾沉舟递给她一杯果汁,“不过有个小要求——需要监护人签字再次确认一下。”他说着,把笔和一份表格推到苏晚面前,指尖在“监护人”三个字上轻轻敲了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