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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咸阳学宫的百家讲坛

  >嬴政诏立咸阳学宫,延揽天下饱学之士。

  >祭酒淳于越开坛首讲《周礼》,斥秦法严苛无仁。

  >法家博士周青臣当庭驳斥,言变法乃强国之基。

  >儒生伏生捧简论《尚书》,倡以仁德化六国遗民。

  >嬴政拂袖而去,李斯进言:“儒以文乱法,当禁私学,以吏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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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春的咸阳,渭水裹挟着上游融雪的清冽奔腾而过,滋润着两岸初萌新绿的田畴。咸阳宫城之西,一处新落成的庞大建筑群巍然矗立。这便是奉诏而建的“咸阳学宫”。其规制远超寻常宫室,青灰色的高大院墙绵延里许,墙头覆盖着厚重的黛瓦。正门高耸,以整块青石雕凿而成,门楣之上悬着巨大的黑底金漆匾额,上书三个古朴遒劲的篆字——“咸阳宫”,乃嬴政亲笔所题。门前列着两排手持长戟、甲胄鲜明的郎卫,肃杀之气与学宫之名形成微妙反差。

  步入宫门,眼前豁然开朗。巨大的广场以打磨光滑的青石板铺就,光可鉴人。广场尽头,是一座依山势而建、气势恢宏的主殿。殿宇飞檐斗拱,形制古朴庄重,不饰过多彩绘,唯以巨木本身的纹理与青砖黛瓦的沉色调彰显厚重。殿前矗立着十二根需数人合抱的蟠龙石柱,龙身缠绕柱身,鳞爪飞扬,栩栩如生,龙首昂然望向苍穹,象征着帝国对知识与思想的掌控与吞吐。

  殿内更是别有洞天。穹顶高阔,以巨大的楠木为梁,未加藻井,更显空旷深邃。四壁未挂字画,只以素白灰泥涂抹,光洁如镜,将殿内光线映照得格外明亮。殿中央,并非传统的帝王宝座,而是呈半圆形阶梯状排列的数百张黑漆矮案与蒲团。此刻,这些蒲团上已坐满了来自天南海北、服饰各异、气质迥异的学者。有峨冠博带、面容清癯的老儒;有布衣葛巾、眼神锐利的法士;有穿着奇装异服、佩着古怪饰物的阴阳家、纵横家;甚至还有几位高鼻深目、来自西域或北地的异域学者。空气中弥漫着墨香、竹简的草木气息以及一种压抑不住的、混杂着期待、审视与隐隐不安的躁动。低低的议论声如同无数只蜜蜂在殿内盘旋嗡鸣。

  殿内最前方,设有一座高出地面三尺的方形讲坛。坛以整块巨大的青石雕琢而成,边缘刻着繁复的云雷纹与夔龙纹,古朴而威严。讲坛之上,只设一席、一案、一青铜鹤形灯盏。此刻,一位身着玄端(黑色礼服)、头戴进贤冠、须发皆白、面容古板肃然的老者,正端坐于席上。他便是嬴政钦点的学宫首任祭酒(校长)——齐地大儒,淳于越。

  淳于越面前矮案上,摊开着一卷色泽古旧、边缘磨损的厚重竹简——《周礼》。他目光缓缓扫过下方济济一堂的学者,眼神中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沉重与不容置疑的权威。整个大殿在他目光的扫视下,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殿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和微风拂过殿宇檐角的轻响。

  “诸君,”淳于越苍老而浑厚的声音响起,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沧桑感,“吾辈今日聚于咸阳宫,沐浴圣恩,开坛论道,此乃千古未有之盛事!然,论道之基,当溯本清源!何为源?源在周公!源在《周礼》!”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带着近乎虔诚的意味,缓缓抚过竹简上那些古老的文字:“《周礼》者,治国安邦之圭臬,经纬天地之准绳!其述井田之制,公平均等,使民安其居,乐其业;其定尊卑之序,君臣父子,各守其分,天下自然归仁;其重礼乐教化,移风易俗,使民有耻且格!”

  淳于越的声音渐渐激昂,带着一种痛心疾首的悲愤:“然观今日之秦,行商君峻法,弃周礼如敝履!律令繁苛如网,动辄连坐弃市!黔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何谈安其居,乐其业?弃礼乐而尚首功(军功),父子兄弟相残以求爵赏!此乃人伦之大变,兽性之复萌!长此以往,纵有金城千里,带甲百万,亦不过一嗜血之凶器,焉能长治久安?焉能称‘德配天地’?老朽今日首讲,不为他求,唯愿陛下与诸公,能鉴古知今,重拾仁心,复周礼之制,行王道之政!以仁德化育万民,方为帝国万世之基!” 他猛地将手中玉圭(象征身份的礼器)重重顿在案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如同警世之钟!

  这番言论,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殿内瞬间炸开了锅!

  “祭酒所言极是!秦法严酷,不施仁政,终难长久!”一些来自齐鲁、邹鲁之地的儒生纷纷点头附和,面露激愤。

  “哼!迂腐之见!”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从法家学者聚集的区域响起。只见一位身着深色劲装、面容冷峻、约莫四十余岁的博士(学宫官职)周青臣霍然起身。他并未走向讲坛,而是直接立于自己的席位前,声音清越而锋利,如同出鞘的利剑,瞬间压过了殿内的嘈杂:“淳于祭酒皓首穷经,只知抱残守缺,言必称三代,殊不知世易时移,变法乃图强之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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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青臣目光如电,直视讲坛上的淳于越:“周礼井田?早已崩坏于春秋!诸侯争霸,列国兼并,靠的是井田均等,还是富国强兵?靠的是礼乐教化,还是锐士戈矛?!商君变法,废井田,开阡陌,奖耕战,虽律法严苛,然令行禁止,民勇于公战,怯于私斗!短短数代,僻处西陲之秦,一跃而成虎狼之师,横扫六合!此非变法之功乎?此非强国之基乎?!”

  他向前一步,气势逼人:“祭酒言秦法弃礼乐而尚首功,致人伦大变?试问若无此‘首功’激励,秦人何以悍不畏死?何以灭韩赵,破魏楚?!若无严刑峻法约束,百万之众,如何如臂使指?如何令六国余孽闻风丧胆?!仁德?仁德能当匈奴铁骑乎?仁德能破函谷雄关乎?!” 周青臣的声音如同连珠炮,字字铿锵,带着法家特有的犀利与务实,将淳于越描绘的“仁政”蓝图撕得粉碎。

  “你…你…强词夺理!颠倒黑白!”淳于越气得胡须乱颤,指着周青臣,手指哆嗦。

  “祭酒息怒!”一个温和却坚定的声音响起,试图缓和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只见一位身着朴素青衫、面容儒雅、气质沉静的中年儒生站起身,他便是以精通《尚书》闻名的博士伏生。他手捧一卷用素帛仔细包裹的竹简,走到大殿中央的过道上,向淳于越和周青臣分别行了一礼,姿态从容。

  “周博士之言,虽有道理,然过于偏重功利。”伏生声音平和,如同山涧清泉,抚慰着殿内燥热的空气,“祭酒忧心仁德不存,亦有其深意。伏生不才,愿以《尚书》之微言,献于诸君。”他缓缓展开手中那卷古老的竹简,竹片摩擦发出沙沙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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