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骑统领抽出腰牌,灯笼光照在盐商惨白的脸上,“另外,老铁匠,您明日去工坊当教头吧,墨大人说,像您这样敢跟贪贼拼命的,才配教百姓学本事。”
老铁匠望着巡骑押着盐商消失在雨幕里,忽然抬手碰了碰领口——那里藏着墨辰亲自发的“匠徒腰牌”,铜片上的“机”字还带着体温。他抬头望向远处滤水渠的轮廓,雨水顺着渠槽流进储水罐,发出清越的响声——这声音,比从前听见盐商数钱的声音,好听太多了。
三日后,女帝在早朝时收到两封奏疏。一封是墨辰的《西境灾况初平疏》,附带着百姓按满红指印的“谢恩书”,指印在宣纸上晕成深浅不一的红,像落在雪地里的梅;另一封是陆承钧的《弹劾奏本》,弹劾墨辰“独断专行、私结民心”,末了还加了句“恐成尾大不掉之势”。
“陆爱卿觉得,”女帝捏着墨辰奏疏上的红指印,忽然笑了,“百姓的‘民心’,是能私结的么?朕倒觉得,墨卿做的事,比你们算的那些银钱账,更像个大乾的官。”
她望向阶下沉默的文武官员,想起前日收到的密报——墨辰在西境推行“匠人工坊”时,特意让各州郡记录“百姓建言”,竟真的有人想出“用骆驼驮运滤水器”的妙法,被神机营采纳后,解决了偏远村落的取水难。
“陛下,”楚怀瑾忽然出列,将一卷染着泥渍的图纸捧过头顶,“这是西境百姓画的‘改良水车图’,他们说,把车轮辐条加粗三寸,就能在红土地里走得更稳。”
女帝接过图纸,见边角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举着铁锹站在水车上,旁边写着:“给墨大人,水车能多装水了!”
早朝散时,陆承钧望着女帝袖中露出的图纸边角,忽然有些恍惚——原来当墨辰带着百姓在泥里打滚时,文官集团还在盯着账本上的蝇头小利。
他摸了摸袖中未递出的另一封密报——关于户部掺沙灾粮的事,此刻却怎么也拿不出手了。
当皇城的早朝尘埃落定,西境的春雨已浸透每一寸土地。虎娃在水渠边编了首新歌谣,蹦蹦跳跳地唱给每一个路过的人听:“墨大人,铁手腕,滤水器转盐碱散;工坊里,学本事,铁锹握热穷土变。”
歌谣顺着水渠流向六城,传到断泉湖边时,老铁匠正带着新收的徒工调试齿轮,听见歌声,忽然直起腰往皇城方向望了望——他不知道什么朝堂争斗,只知道自从墨钦差来了,自家孙儿再也没喊过“肚子痛”,家门口的滤水罐,每天都能接满清凌凌的水。
墨辰站在尘渊堡城头,听着远处传来的歌谣,忽然想起白无痕教的清心诀。
此刻他终于懂了,所谓“心境澄明”,从来不是避世清修,而是在这尘世的泥沼里,看清自己该护着什么——不是官帽,不是权柄,是那些愿意跟着他一起挥铁锹、修水渠的百姓,是大乾土地上,每一个想活下去、想活得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