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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穿了件高领的深灰毛衣,遮住喉结上气切留下的狰狞伤口,袖口挽到小臂,勾勒出他修长结实的身形。

  温润、斯文,方宜有一瞬恍惚,像是回到了他们刚搬到一起的时候。

  她呆呆地看着郑淮明回到厨房,半晌才回过神,浑身的血液全都涌向心脏,指尖冰凉得发麻。

  不到半个月前,他还靠吸氧和营养液煎熬着,连自己坐起来都困难,如今却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对她微笑,炒菜做饭等她回家。

  纵使方宜再不懂医学,再被爱情蒙住了双眼,也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她换上拖鞋,连行李箱都来不及放,冲进了厨房。

  郑淮明正垂眸抬起锅,将糖醋排骨倒进圆盘,一旁的燃气灶上的砂锅里还煲着汤,一缕蒸汽从小孔里氤氲。

  “你什么时候出院的?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

  “今天早上,搬回来不麻烦,很多东西放到值班室就可以了。”郑淮明温声说,“我真的没事了,这样比住在医院方便。”

  男人脸上神情平静自若,反而让方宜心间突突直跳。

  她伸手关掉燃气灶,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努力压抑住翻涌的情绪:

  “郑淮明,你先出来一下……”

  女孩语气坚定,丝毫没有辩驳的余地。郑淮明搁下锅铲,顺从地跟着她走进客厅。

  对坐在餐桌两边,桌上的菜还冒着热气,一旁的花瓶里久违地插满了浅粉的郁金香。

  方宜皱眉问:“谁说你可以出院的?周主任签字了吗?”

  郑淮明手肘撑在桌面上,指尖微蜷,勉强笑了一下:

  “我就是医生,能把握情况……真的没事了,所有指标都符合出院的标准。”

  “是吗?那我现在打电话问问李栩。”

  方宜已经翻到了联系人,可要拨出去的刹那,还是将手机“砰”地反盖在桌上。

  “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担心你?你能不能对自己的身体负一点责任?”她失望地吸了吸鼻子,只感到不争气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你才能下床几天?家里什么设备和药都没有,你要是再出什么事让我怎么办?”

  “不会的,只是偶尔有一点胸闷,家里有便携的制氧机。”郑淮明低顺地示弱,抬眼间,眸中泛起一丝安抚的清浅笑意,“真的没事了,我已经和医院打了申请,年后就回去上班。”

  方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上班?距离过年不过半周,这个月余前还躺在重症监护室的人,居然提出要回去上班?

  一句“你是不是疯了”卡在喉咙口,她张了张嘴,只见郑淮明仍是那样温和、平静地注视着自己,就像一座表面柔软,实则坚硬到任何武器都无法刺入半分的雕塑。

  “饿了吧,先吃饭……”

  不等她回答,郑淮明回避似的撑着桌子起身,指骨微微泛白,微不可见地晃了一下,往厨房走去。

  方宜猛地站起来,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

  她堵住他的去路,眼眶微红:“先把话说清楚。”

  郑淮明弯了弯嘴角,抚了抚她的肩膀,轻声讨好道:

  “你累了,吃完饭再说吧……”

  方宜侧身甩开,脸彻底冷了下来:“郑淮明。”

  三个字掷地有声,砸在僵持的空气中。

  面对她受伤的表情,郑淮明笑意彻底僵在了嘴角,肉眼可见地淡下来。

  他胸口微微起伏,呼吸声愈发沉重,似乎有些难以站住,踉跄了一下,掩饰地扶着沙发坐下:“好……”

  眼前的男人身子前倾,鸦羽般的眼睫垂下,投射出淡淡的阴影,掩去所有情绪。仿佛和那平日里温润笑着的不是同一个人,那么遥远又陌生。

  许循远的话在耳边回荡,方宜噙着眼泪,茫然问:

  “你其实没有表面上恢复得这么快,是不是?郑淮明,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郑淮明再挤不出一丝笑意,脸色那么苍白,轻声说,“……早点回到正常的生活而已。”

  这个解释太过单薄和敷衍。

  方宜并不气愤,只是伤心,悲哀于这个同床共枕、最亲近的人对自己还有所保留。

  “郑淮明,你觉得我会信吗?”

  她轻笑,抿唇抹掉滴落的眼泪。明明是无比欢喜回来见他的,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今天如果不说清楚,你不给我一个答案,谁也不许走……”

  柔和的灯光下,方宜落下几滴清泪,可水光泛滥的眼眸是那样坚定、决绝,一分不挪地直视着他。

  郑淮明指尖抖了抖,绝望地闭上眼睛。

  他本不想今天说的,哪怕是幻境,能再像以前那样过几天正常的生活,再留下一点可供回忆的温暖和美好……

  激烈的情绪横冲直撞,药效已经完全压不住了,上腹深处的器官又开始痉挛,如冰锥在磨,却不比他心口的疼痛更甚。

  “我现在……已经能正常生活了,马上就能继续工作……”郑淮明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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