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的话给截断了,声音里透着一股她从来都没听到过的生硬,“你既然来了,就去前院等着吧。
我会让丫鬟给你上茶的。”
夙茵儿手里的帕子都被她搓出褶子来了。
她瞅着诸葛亮扶着庞士元躺回软榻的背影,又瞧了瞧自己精心挑的素色襦裙。昨天绣娘还说这个颜色特别衬她的肤色呢,可现在在这梅苑里,就跟一团没有热气的云似的。
“丞相是不是嫌我烦呀?”她小声嘀咕着,声音里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没发觉的委屈,“我就是……就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诸葛亮的动作稍微停滞了一下。他瞅着炭盆里快要灭了的火星子,就想起前儿个在御花园的时候。有个姑娘啊,捧着蜜饯匣子站在桃树下呢,笑起来的时候,那梨涡甜得比桃花还好看。
可这会子呢,她站在梅苑里,身后落了一地的梅花瓣儿,就跟一只迷了路、走错季节的蝴蝶似的。
“我去前院了。”夙茵儿鼻子一吸,转身的时候,裙角就扫过了诸葛亮刚拾起来的梅花瓣儿。
她走得可急了,身上的银铃又响起来,但是不像来的时候那么清脆了。
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庞士元一下子就抓住了诸葛亮的手腕子。
他的手心凉飕飕的,就跟块玉似的,可那指甲掐得人还挺疼的呢。他说:“阿亮啊,你以前可是说过要和我一块儿看星象看到老的……”
“我在这儿呢。”诸葛亮就把手盖在他的手上,连着说了两声“我在”。
这时候啊,窗外的银铃声越来越远了。
梅树的影子映在窗纸上,就像一道怎么也解不开的老枷锁似的。
诸葛亮看着庞士元闭上的眼睛,又想起夙茵儿走的时候,眼尾都红红的。一个在他怀里咳得都喘不过气来,一个在门外走得磕磕绊绊的。
他忽然就觉得这梅苑里的炭火啊,烧得太猛了,热得人胸口直发闷。
“阿亮啊,”庞士元的声音轻得就像一片小云彩,“明天……还能陪我去看折下来的梅花不?”
诸葛亮就摸了摸他头发里翘起来的碎头发,说:“看。”他瞅着窗外越来越亮的天,冷不丁地就害怕起天亮来了。
等到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啊,夙茵儿的手帕估计还在地上扔着呢,那手帕上染了半片梅花的红颜色;庞士元的药罐子也该煎第二回药了,药的香味会和梅花香一块儿飘满整个院子;而他呢,就得去前院见那个拿着蜜枣的姑娘,还得说些自己心里不想说的话。
就跟以前数不清的天亮的时候一个样儿。
可就这一回,他突然就没底儿了,像这样的日子啊,还能过上几天呢?
前院的茶盏在桌子上放了有半柱香的时间了,青瓷盏的沿儿上凝结着一层像薄霜似的茶渍。
夙茵儿眼睛盯着那暗黄的水痕,手指甲在帕子上拧出了一个小疙瘩,就像一小团揉皱了的云彩。
她本来想着等诸葛亮忙完了就会过来的,可是房檐角上的铜铃铛都晃悠了三下了,就连个端茶送水的丫鬟都没再露面。
“小姐,要不咱们先回去吧?”小桃缩着脖子站在走廊下面,刚刚跑得太急了,鬓角边的珠花都歪了半寸了,“这茶都凉透了……”
“不。”夙茵儿一下子站了起来,绣花鞋的鞋跟在青石板上磕出了轻轻的一声响。
她把手帕塞到袖子里,头发上的玉兰花被风吹得颤了颤,“我去跟丞相把事情说清楚。”
梅苑的门半掩着,炭盆里的药香和残梅那股甜腥的味儿一块儿涌了出来。夙茵儿才刚要迈步呢,就听到屋里传来一阵细碎的动静。啥动静呢?原来是瓷勺子碰到药碗发出的那种轻轻的响声。紧接着,就听到庞士元带着笑意,用那种有点气虚的声音说:“阿亮啊,你这手真稳当,小时候给我擦药的时候手都不抖呢。”
诸葛亮低声应了一下,那声音里好像裹着化不开的柔情呢,他说:“你那时候老是偷偷跑出去爬树,每次都把膝盖摔得全是血。”
夙茵儿的手指紧紧地扣住门框。
她突然就想起前几天在御花园的事儿了。当时她捧着蜜饯匣子,说“这是新得的蜜渍金橘”的时候,诸葛亮也是用这样温温柔柔的声音回答她的,那声音就像春天的阳光一样暖和。
可是现在呢,这声音里的温柔啊,就像一根细细的针一样,扎得她心里生疼。
“丞相。”她轻轻地推开了门,声音比房檐角上的冰棱还要清脆,“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我就是……就是看您老是忙个不停,想送点蜜枣来给您润润嗓子。”
诸葛亮正拿着药勺呢,听到这话,手指微微抖了一下,半勺褐色的药汁就溅到庞士元月白色的中衣上了,洇开了一团暗褐色的印子,就像一朵花似的。
庞士元低下头看了一眼,然后又抬起头看向夙茵儿,他眼尾的红潮还没退下去呢,看起来倒像是在笑,他说:“夙小姐可真是好心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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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没有别的想法。”夙茵儿急得鼻尖都冒出了汗珠,手帕从袖子里滑了出来,掉到了庞士元的脚边。
她急忙去捡,却发现庞士元的腿在椅子上直挺挺地放着,连躲一下的力气都没有。那两条腿啊,白得都快透明了,血管就跟青藤似的,趴在皮肤下面呢。这哪是活人的腿呀,看着就像汉白玉雕成的木偶似的。
“庞先生……身体可好些了?”她拿手帕捂着嘴,直起了腰。眼睛扫过庞士元头发上翘起来的碎发,再看看诸葛亮头发上翘起来的那缕碎发,居然长得一模一样。她就问:“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