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声。诸葛亮端着姜茶走进来的时候,发顶那撮呆毛又往上翘得更高了些,一看就知道刚刚拿手在头发上乱抓了一通。
他把茶碗搁在床头柜上,水蒸气一下子就把镜片弄得雾蒙蒙的,可他呢,眼睛都不敢往庞士元那儿瞅,就小声说了句:“趁热喝。”
庞士元把茶碗捧起来,指尖碰到碗壁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温度,嘿,这个温度刚刚好,就是当年在青凉山的时候他最爱喝的那种温度,比温水热那么一点儿,比开水又凉那么一点儿。
他瞅着诸葛亮镜片后面躲闪的眼角,冷不丁就开了口:“阿亮啊,你说军医没说具体时间,是不是压根儿就没找军医啊?”
诸葛亮的手指在茶碗沿上捏得紧紧的,都捏出白印子来了。
他嘴巴张了张,结果从喉咙里就挤出个破破碎碎的音:“我……”
“要么呢……”庞士元喝了口姜茶,那甜辣的味道在舌尖上散开,“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敢让军医来啊?怕他们说我这腿啊,好不了喽?”
这时候,窗外星舰的警报灯突然亮起来了,红色的光透过窗帘,在诸葛亮脸上晃来晃去的。
他看着庞士元眼底那明明白白的笑意,突然就感觉自己像是被扒了壳的鸡蛋似的,心里头那些慌乱啊、愧疚啊、不知所措啊,全在对方的注视下暴露得干干净净的。
“阿元……”他嗓子哑哑地说,“我……”
庞士元放下茶碗,伸手就勾住了他的脖子。诸葛亮就那么愣愣地站在原地,这时候,就见对方凑到他耳朵边上,小声地说:“我信你说的,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那热乎乎的气息从耳尖扫过,诸葛亮感觉自己耳朵那点红变得更烫了。
他眼睛盯着庞士元眼尾的红痣,冷不丁就想起师傅临死之前说过的话:“阿元这孩子啊,最擅长装迷糊了。”
就这会儿,这个爱装糊涂的人正用那没知觉的两条腿蜷缩在他床上呢,还用那种明明知道真相的眼神瞅着他,就像当年在柴房的时候,把药渣捏成小狗的模样,笑着讲:“阿亮要是喂我喝药,我就不疼啦。”
诸葛亮的手指头不自觉地就放到庞士元的后脖子上了——那儿有一块淡粉色的疤,那是三年前在黑市为他挡刀才落下的。
他忽然发觉,自己都想不起来这十年里头,到底是庞士元一直在找他呢,还是他一直在等着庞士元。
“阿元啊,”他低下头,轻轻在庞士元的头顶上吻了一下,声音低得就跟一声叹息似的,“我去把军医叫过来。”
庞士元就这么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听着他那急匆匆的脚步声在走廊尽头消失不见,这才从枕头下面摸出一个布包。
半块带着血的药渣在手掌心里头,颜色暗暗的,和十年前柴房里的那药渣一模一样。
“智脑啊,”他小声地说,“他刚刚亲了我的头顶呢。”
“检测到目标主动有肢体接触,好感度增加20,现在的进度是105%。”智脑的声音里居然难得地有了些兴奋劲儿,说道:“宿主,你赢了呢。”
庞士元瞅着那扇虚掩着的门,耳朵里听着从远处传过来的脚步声,他知道是诸葛亮带着军医过来了。
他脸上带着笑,把药渣又塞回布包里,忽然就感觉啊,过去这十年里经历的那些冰冷的棱刺、刀伤,还有星舰发出的警报声,都比不上现在床沿上还残留着的体温让人觉得暖和。
这个时候呢,诸葛亮正站在医疗舱前面,手里紧紧攥着军医刚刚给他的诊断书。
那张已经有些泛黄的纸上面,“不可逆瘫痪”这五个字就像一把刀似的,刺得他眼睛发酸。
他看着诊断书上自己那颤抖着签下的名字,这是刚刚替庞士元签的手术同意书啊,可这手术成功的几率才只有10%呢。
“将军?”军医小声地叫他。
诸葛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诊断书折成一个小方块,塞进了胸口的口袋里。
他胸口的口袋里还装着师傅临死之前给他的木牌呢,木牌背面刻着的“静以修身”这几个字,都被他的体温焐得热乎乎的了。
他转身的时候,走廊里的灯光照在他的镜片上,一片白色,把他眼底那翻涌着的复杂情绪都给遮住了。
“咱们走吧。”他说,“阿元还等着喝第二碗姜茶呢。”
在病房里的庞士元呢,正盯着天花板看呢,心里琢磨着等诸葛亮回来的时候,要怎么逗他再亲一次自己的发顶。毕竟啊,把人攻略成功了,总得留下点有意思的小“后遗症”才好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