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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奇犽不嫌弃。
他经常兴致勃勃地在早上喊森奈央,上午去打擂台赛,中午在甜品店消磨时光,等他打完下午的比赛慢悠悠地回到房间里,森奈央便已经趴在他的床上翻杂志了。
背着伊尔迷,他们一块打游戏,一块分糖球,一块好奇地在深夜研究成人节目。
虽然森奈央是那位大上六岁的年长者,但两个小朋友真正相处的时候,年纪更小的奇犽反倒是主导的角色。
现在回忆过去,奇犽都觉得自己对森奈央的容忍度堪称奇迹。
尽管她时不时就会暴露出一些令他反感不适的臭毛病,可冷静下来后,一想到这个笨蛋只是一味地从一些垃圾大人身上照猫画虎地抄来恶劣的个性——尤其是那些毛病特质里偶尔还隐隐透出伊尔迷的影子时,奇犽便觉得自己应当有责任承担起矫正她错误思想的义务。
他没有机会拒绝家里将他教导成一个只会剥夺他人生命的杀人机器;但他有机会利用[教导]的方式,如同寄托着反抗自己命运似的希冀,掰正森奈央的认知。
不管奇犽对森奈央的教导在他人眼中是不是同样也是一种[畸形教育],总之两个孩子一个愿意教、一个愿意学,像过家家一样无比认真地玩着这个教导游戏。
奇犽会拍着腿,严厉(装模作样)地考察森奈央看的杂志、书籍合不合适,耐心地教她学猎人语,防止她掌握一些不该掌握的错误常识(然后亲自带着她一起看些奇怪的东西)。
年幼的揍敌客三少担任小老师的模样也是又酷又嚣张,一边翘着二郎腿躺在沙发上,吃着小少女供奉的异界甜品,快乐地化身小猫;一边让默写完单词后的森奈央在房间里练习腕力、肢曲,时不时就拿小皮鞭抽她面前的地毯恐吓一下。
真抽是抽不了的——森奈央弱得都拿不起揍敌客家一个加了负重的杯子。
在阳台上吹风过头会感冒;冰激凌吃多了会肚子痛;更别说打架时被他碰一下,第二天胳膊上就会青紫一片。
像是养了一株娇贵柔弱,必须要浇水又不能浇太多水、要晒太阳又不能晒太多太阳,动不动就无声抗议着自己要死了,动不动就在别的地方学坏长歪、需要他亲自调教回正轨的花。
比养那只长板牙宠物兔子麻烦多了。
但是奇犽依旧不嫌弃。
他都习惯了处处体谅包容这位弱小的异界友人,生生养出替人操心的毛病——后来十二岁的奇犽遇上第二个让他头痛的朋友杰·富力士的时候,还反思过自己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段时光的驯化,才养出这种潜意识的老妈子思维。
但在反思的过程中,奇犽也会回想起另一些片段。
在那几个片段里,除了『门』和免疫念力的能力外,在他们揍敌客家的标准划分中孱弱得同蚂蚁没什么区别的普通人类森奈央,也会难得地靠谱几次,符合一个年长姐姐的形象反过来照顾他。
被别人打伤时,奇犽回房间里就会躺在她腿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任由她包扎伤口。
他在天空竞技场里打上了不错的楼层,房间附带一个不大不小的阳台。因为楼层高了,阳台上总是有风,不过只要不是大风天气,在阳台立柱的间隙里钻进来再钻出去的风也总是一副和煦温柔的姿态。
奇犽那时候很喜欢这样的风。
森奈央的长发被吹拂着挠过他的脸颊,带来轻微的、在忍受范围内的酥痒。午后的太阳散发出暖融融的温度,金黄的光晕把两人雪白的肌肤晒至透明,奇犽像是遭暖阳晒化,惬意得想要就此睡去,半睡半醒间他抬了下眼皮看她,被她背后的阳光照得微眯起眼睛。
“不睡吗?”
男孩唯一的友人轻声问着,柔软的手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抚过他的脑袋。
奇犽作为杀手、原本不适被他人触碰靠近的部位,就如此在她掌下一一融化。
真是有够懈怠的啊。
要是被他大哥发现他现在这个样子,说不准会被关进惩罚室里呆一整年。这个笨蛋也是,绝对会马上死翘翘的吧?
……笨蛋。
奇犽的脑袋在她怀里拱了一下,森奈央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想听我唱摇篮曲吗?”她信心满满地道,“太宰哥教我的那首曲子我已经学得很好了。”
奇犽:[说了多少次你那个哥哥教你的摇篮曲不仅不能哄睡小孩还会适得其反把小孩吓得连夜噩梦。]
他一个气口都不留地在心里吐槽完,但最后只是在嘴上含混不清地哼唧两声,又埋头在森奈央腰上蹭了一下:“你唱吧……笨蛋。”
男孩侧开脸,借着她遮挡下的阴影悄悄看她。
在那个视角里,奇犽从下往上看到的森奈央,就有这样一双平静的、在日光中显得无比通透的红瞳。
明明只是个无心的空壳,却时常无端地让他产生宁静温和的错觉。
她在遇见他之前就已经养成许多奇怪的、恶劣的常识与性格,但在两人相处的过程中,常年浸淫于黑暗的奇犽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在那层被他人浇灌构建的黑泥外壳之下,极其偶然才暴露出来的、笨拙又愚钝的坦诚。
他背着兄长偷偷费劲饲养的花啊,也会为了他绽放出漂亮的花蕊,让他在暖阳下好好地睡完一个安心的午觉。
……
“……也没什么。”
十二岁的奇犽回过神,垂眸回答了森奈央询问他经历的问题。